《铜安七曲●荒言》4—7
第四章
继那日醉酒后，魏无羡已经昏睡了七天七夜，期间没有进食，也唤不醒，这令蓝忘机十分担忧。
这几日，蓝忘机一直守在他的身旁，时不时地向他体内输送着灵力。探了他的脉相还算安稳，只是不知为何，多了一丝虚相，脸庞与唇上都失了血色。
又隔了一日，蓝忘机再次一手轻轻地推开了魏无羡的房门，另一手承着木盆。
木盆中有适宜的温水与布帕，蓝忘机将其置于床榻旁的桌架上，而后坐在了魏无羡的榻边，双手将布帕打湿，提起拧干后，又轻轻地用其擦拭着榻上之人的面庞。
湿热的雾气围绕在二人之间，也挡住了蓝忘机忧郁的眼神。
“魏公子……你……何时……醒来。”
他终是害怕了，怕他出事……明明从未见过，可就是，既心痛，又放不下。
围绕在这个魏公子身上的谜团太多，这几日来的反复思索，令蓝忘机久久不能平静，像是有一根线牵动着他的心绪，让他很想一一地去驱逐那些迷雾，去看清真相——他与他，到底发生过什么……
布帕从魏无羡的脸颊轻抚至侧颈，而后便撤离了。
蓝忘机重新替榻上之人盖好了被褥，随后将木盆又端了出去。
人前脚刚走，魏无羡的眼睑便颤了颤，接着，睁开了双眼。
入目是柚红的床架，仔细看了看，没见过。
魏无羡好整以暇地准备起身，奈何刚刚坐起，就一阵头疼。
“我……嘶……”
“什么情况……”
“我记得……我喝酒来着……然后……嘶……然后什么？”
魏无羡拍了拍头，硬是想不起来后续。
“罢了，罢了……”
侧头看了看屋内，只觉整个光线还比较昏暗，应是卯时左右。
接着他准备下榻，可这还只是踏下了一只脚，肚子便不合时宜的叫嚣起来。
魏无羡用手摸了摸肚子:“好饿……”
苦着一张脸，心道自己也太弱不禁风了，不是辟过谷了吗？怎么睡一觉就能饥肠辘辘，而他不知道的是，这一觉，可是睡了整整一个周天。
当他忍着饥饿将自己挪下床时，还未来得及穿鞋，蓝忘机便推门而入。
“蓝湛!”
“快快快!你来的正好!厨房在哪儿？我得去弄点吃的!饿死我了!”
蓝忘机见魏无羡苏醒，眼中闪过欣喜，但见他一醒来便嚷嚷着吃食，又有些心疼:“厨房在东院，此时还未到用膳之时，我……去给你做。”
魏无羡一听蓝湛要给他做吃食，鼻尖便有些泛酸:“蓝湛……其实不用……我自己来就好……你说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，会做什么呀？”
蓝忘机:“……米粥。”
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回答，魏无羡轻轻地笑出了声:“米粥啊？可是我不爱吃清淡的，怎么办？”
蓝忘机:“我……去学。”
魏无羡调笑道:“行了蓝湛，等你学好回来我都得饿死了，还是我自己去吧。”
蓝忘机感到了一丝挫败，看着穿戴好衣物就要出门的人，他下意识地一手捉住了对方的手腕:“魏公子……我……”
魏无羡见蓝忘机语气中透露着失落，知道对方将他的话当真了，急忙解释道:“不是……蓝湛，我开玩笑的，你做什么我都爱吃，只是做吃食这等事儿，还真不符合你们蓝家的气质，你累着了我可心疼，所以啊，我自己来就行。”
蓝忘机微微瞪大了眸子，未想到对方竟是在心疼他，可明明他自己才是最应该被心疼的那个:“我来……”
看着蓝湛这么坚持不懈，魏无羡也不好再拒绝，只好依着他:“那好，我就在这里等你。”
魏无羡温柔的笑了笑，只是这明艳的笑此时绽放在了失了血色的面庞上，便显得有些单薄且憔悴。
蓝忘机闻言微微颔首，放开了魏无羡的手腕后，转身又出了门。
魏无羡见蓝忘机出去后，顺势坐在桌旁思索。
他感到蓝湛好像变了，但又说不出哪一点变了，好像……对他更温柔了。
思索了一阵后，感觉也想不出个所以然，便抽出腰间的陈情置于指间转动。
就这样默默地等了好一会儿，蓝忘机终是回来了，手中果然盛着一碗吃食。
魏无羡满心以为是白粥，可凑近一看，才着实有些惊诧。
碗中并不是白粥，而是米饭上加着一些荤菜，当然，也有一些辣菜，但不多。
魏无羡:“蓝湛……你做的?”
蓝忘机耳尖微红，像是一个期待夸赞的孩子:“嗯。”
魏无羡还是不太敢相信，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，蓝湛就学会做菜了?难不成还真是天赋异禀?!
魏无羡:“辣菜也是你做的?”
蓝忘机:“嗯。”
魏无羡终是认命道:“行吧蓝湛，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了……”
说完，他便接过蓝忘机手中的碗筷，欣喜的放到了桌上，狼吞虎咽之前还不忘夸赞一句:“蓝湛，你真的好厉害!”
蓝忘机闻言耳尖更红了，也随对方坐了下来。
看着蓝湛一脸正经的盯着他吃饭，还目不转睛的，魏无羡便又有些吃不消:“蓝湛……要不……你也……吃点?”
蓝忘机:“不用。”
魏无羡:“蓝湛，你这样盯着我……我吃相很难看的……”
蓝忘机:“好看。”
蓝忘机脱口而出的话，令魏无羡拿着木筷的手抖了抖:“蓝湛……你说什么?”
蓝忘机自知失态，不肯答话，只是将头侧向了一旁。
魏无羡见到又害羞了的蓝湛，会心一笑，也不再追问，专注地解决起了碗中的吃食。
半晌，蓝忘机又突然开口道:“吃食只有一碗，你昏睡七日……不可贸然加餐。”
魏无羡闻言瞳孔微微放大，一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:“七日?!”
蓝忘机点了点头 。
“我就说我怎么那么饿……”
“不过蓝湛……我为什么会睡这么久？我记得我只是喝醉了……那也不至于……”
蓝忘机闻言突然打断他的话:“你……不记得了?”
魏无羡:“记得什么?”
魏无羡刚刚说完，便自觉大事不妙，难道说他酒品不好，喝完酒撒了酒疯?!完了完了!蓝湛肯定更不喜欢他了……
蓝忘机想说，但又顿了顿，欲言又止。
魏无羡见状真心受不住，这事儿要是不弄清楚，可能真的会憋屈死:“蓝湛……我……没失礼吧？”
蓝忘机抬头与他对视:“没有。”
魏无羡闻言松了口气:“那我为什么……”
蓝忘机:“无事。”
见蓝忘机这么匆忙的打断，他便知，肯定有事……
魏无羡:“蓝湛……真的没事？”
蓝忘机注视着他的双眼，微微启唇，而后又闭上了，终是未言一语。
魏无羡对于蓝忘机的习惯了如指掌，他知若是蓝湛不想说，那绝对是很难问出的。
二人沉默了有些时候，终是魏无羡先打破了沉静:“不愿说，那我便不问了。”
继而他又笑了笑:“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，再告诉我。”
（第五章）
魏无羡虽然醒来，但董家的人并没有急着让他除祟，原因很简单，在他们眼中，此时的仙师似是出了什么问题，日渐虚弱，起初还能在村里村外查探，可渐渐地，脸色越来越难看，连走路脚步都开始虚浮，因此除祟一事只好暂且搁置。
而整日看着查不出病因的人， 蓝忘机的脸色也不容乐观，本就冷若冰霜的脸显得更加凝重。
直到一天清晨，魏无羡又是一阵没来由的眩晕，差点扑到后院的水池中。
蓝忘机看到此情此景，倒吸了一口凉气，眼疾手快地揽住了他的腰身。
蓝忘机:“魏公子!”
魏无羡稳住了身形，用力晃了晃脑袋，皱着眉头一言不发。
蓝忘机:“需要……休息吗？”
魏无羡好不容易缓过来，闻言不禁笑着摇了摇头:“没事……不用……也不知怎么的，最近总是搭不上力。”
蓝忘机默默地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腕，眼看又要输送灵力。
魏无羡急忙抽过了手:“哎别!……这几日你都给我输了好几次灵力了，不用这么浪费……我堂堂七尺男儿，难道这还扛不住……”
蓝忘机不予置理，又想去捉他的手腕，还没碰上，婕香又咋咋呼呼地向这边奔来:“蓝哥哥!”
魏无羡将手背在了身后，勉强的笑道:“蓝湛……你看你多讨喜啊……”
蓝忘机闻言有些无措，想解释，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婕香:“蓝哥哥!你快过去看看!出事了!”
这时婕香已经跑到了蓝忘机跟前。
蓝忘机微微颦眉:“何事？”
婕香俯身喘了好几口粗气，而后抬头道:“有个黑衣服的坏人，闯进我们村子，砸了很多摊子!还打伤了好多好多人!”
婕香:“他还想抓姨娘去问话!可是姨娘不肯，他便想杀了姨娘!蓝哥哥!他们说你是仙师，会法术，可以救救姨娘吗？”
看婕香快急哭了，魏无羡上前一步:“人在哪儿?”
婕香这时才对魏无羡说上一句话:“就在陆伯家门口!”
魏无羡自是不知这陆伯是谁，家又住何方，只好尴尬的笑了笑:“姑娘，带路。”
婕香也未再纠结，看着二人答应了，便想上前去捉蓝忘机的手。
蓝忘机见状自然地错开了，并微微往右侧挪了一步。
婕香不料捉了个空，有些赌气，但这时显然不是撒气的时候，便转过身快步走在前方:“我带你们去。”
三人出了董家府邸，来到了婕香所说的地点，而来这里的一路上确实杂乱不堪，多侧木架被推倒在地，污水四处漫延。
此时前方已经围满了人，吵嚷不息，而在人群的对面果然有两个人影。
黑衣男子正手中持着短刀，架在了蓓春的脖子上。
魏无羡与蓝忘机快步上前，村里的人一见仙师到来，便纷纷让开了道，有甚者更是对着黑衣男子嚷道:“仙师来了!我们怕你不成!”
黑衣男子闻言，侧头一看，而后微微一笑:“哟，我当是谁，原来是魏前辈与含光君啊～”
这厮傲慢的语气如此熟悉，魏无羡看清了对方的脸，假意回笑道:“薛洋，你不好好找个藏身之处，来这里作甚?”
薛洋始终带着笑:“这不是，想二位，特地来看看～”
魏无羡:“劳你挂心，受不起。”
薛洋:“别这么疏离嘛，我想上次魏前辈不是用那什么……线捉住我的?这次再试试?要不，也教教我?”
魏无羡见他丝毫没有收敛之意，冷言道:“薛洋，别卖关子，放了那个姑娘。”
薛洋:“放?怎么可能?我还没玩儿够呢～”
魏无羡:“别逼我动手。”
薛洋闻言继续邪笑道:“哎，别着急嘛，我看你脸色不太好，是不是生病了？要不要请医师啊？”
魏无羡:“不关你事。”
蓝忘机注视着面前的人，虽是认不得这人，但似是打心底的不喜，加上这人气恼魏公子，便更加排斥了。
蓝忘机:“放。”
薛洋闻言沉默了半晌，转了转眼珠，而后又笑了笑:“放，怎么不放。”
言毕，便将蓓春推入了人群。
人群中的人完全未反应过来，一时没接住，便让蓓春生生摔到了地上。
方才还说不放，此时又坦然放人， 如此阴晴不定，倒令蓝忘机又皱了皱眉。
薛洋:“大丈夫能屈能伸，含光君，你们不是想抓我吗？我就在这里，来啊，动手。”
蓝忘机不欲多言，避尘出鞘，转锋便向薛洋扫去。
薛洋堪堪侧身躲过，笑得更开了:“许久未见，含光君厉害不少啊。”
薛洋:“我看含光君这出剑狠戾的程度，是不是受了什么东西……”
魏无羡闻言徒手在空中画了个符便向薛洋击去。
两面受击，薛洋退出五米开外:“难道被我说中了?”
魏无羡:“闭嘴。”
薛洋闻言停下了回击，于原地站定。
薛洋:“我也玩儿够了，正好跟你们回去。”
说罢，他便向魏无羡靠近，于半米处停下:“这次怎么绑?”
魏无羡眯了眯眼:“你究竟想要干什么？”
薛洋:“无聊呗，还能干什么？”
魏无羡:“说实话。”
薛洋:“我这可不就是实话?”
事出反常必有妖，魏无羡也不再与他争论，反而笑了起来:“既然这么喜欢被抓，就如你所愿。”
话毕，一条捆仙索便缚到了薛洋身上:“这样绑，可还满意？”
薛洋被束缚住了手脚，一时行动不便:“满意是满意，就是，我这……难道魏前辈要抬着我?”
魏无羡闻言抬了抬眉，右手微动，薛洋的两条腿便被解开了束缚。
蓝忘机收了避尘，抬步向这边走来，又在薛洋身上下了道禁制。
薛洋:“我说含光君，有必要下禁制?我都自投罗网了，还怕我跑了不成?”
蓝忘机不置可否。
魏无羡:“你自己走?”
薛洋又笑了笑:“自然。”
魏无羡也回以一笑:“那最好，省事。”
魏无羡自知薛洋不是什么善茬，肯自投罗网，便由他去，正好将计就计。
想罢，便转身对围观的人群说道:“散了吧，这人，我们自会处理。”
人群闻言又是一阵吵嚷，有称赞的，有咒怨的，也有在质疑两方关系的。
“他都砸了我们的摊子，这笔账怎么算啊？”
“就是!不能这么白白的便宜了他!要赔银两!”
吵闹声接连不断，魏无羡又有些不适，难免烦躁。
魏无羡:“别吵行吗？都别吵……”
他的声音压不住群声，蓝忘机看在心里，也燃起了一股无名火:“别吵。”
冰冷冷的声音不大，但极具震慑力，令人闻之一抖。
人群果然安静了……
魏无羡用手扶额，又皱起了眉。
蓝忘机见状上前单手抓住了他的手臂，防止其晕倒。
魏无羡:“蓝湛……走吧。”
蓝忘机:“好。”
未管人群之间的狐疑，蓝忘机扶住魏无羡便向董家府邸行去。
“蓝哥哥!”
婕香见二人未等她，有些生气，但还是先拉起来一旁吓得呆滞的蓓春，一起回了府邸。
薛洋见状也乐得跟在身后，一副极其悠闲的模样，面对人群的谩骂，非但不生气，还调笑了回去:“哎呦，好气人啊，怎样，还不敢打我，打又打不过，你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？啊？哈哈哈”
而这人群里的人确实不敢动手，怕他回来报复，骂了几句后，也就没了后劲。
待人群散去后，跟在二人身后的他也终是露出了更为邪佞的笑。
（第六章）
自那日将薛洋捉回董府后，也没将他关着，就只是整日捆绑住，任其在院内乱窜。
他倒也确实不离开，也安分了不少，除了吓唬董府的小孩外，便是到厨房偷吃糖糕。
而 蓝忘机这几日却是没有闲情去管制薛洋，因为魏公子一日不如一日，一睡便是日上三竿，起来后，仍是昏昏沉沉，脸色也是极差。
再三探了脉相也是正常，这难免让蓝忘机感到恐慌。
又过了两日，魏无羡竟是已经没有气力下榻，也不愿说话，一直锁着眉头，看起来极为难受。
蓝忘机守在他的榻旁，甚为忧心忡忡。
魏无羡:“蓝湛……”
蓝忘机:“我在。”
魏无羡:“你……别守着我了，去休息……你已经几天没阖眼了。”
蓝忘机:“无事。”
其实魏无羡也不知自己怎么了，身体一天不如一天，如果……真的就这样离开……蓝湛……会不会难过……
心口酸酸的，想抬手再去触碰蓝湛的面庞，好像……都没有力气了。
魏无羡:“蓝湛……要是我……挺不过去……”
蓝忘机心里本就绷着的一根线，听到这句话，呼吸一瞬间的停窒:“不会!”
魏无羡闻言扯起一抹艰难的笑:“蓝湛……我真的……好喜欢你……”
“可是……你……不喜欢我……有些难过……”
魏无羡感到呼吸已经不畅了，心口像压了一块大石，万分沉重。
一滴眼泪从魏无羡眼角滑落，打湿了一侧的枕巾。
蓝忘机呼吸渐渐粗重，终是红了眼眶:“不是……”
“不是……什么?”魏无羡微微哽咽。
蓝忘机突然俯身，在魏无羡额上印下一吻，与此同时，另一滴热泪滴落在了魏无羡的面上。
“不是不喜欢……”
“什么?……”
蓝忘机深吸了一口气，欲言又止:“我……”
魏无羡闻言眉眼弯弯，那是一个极尽释怀的笑，只是过于凄美。
蓝忘机有些慌乱:“不是!”
魏无羡摇了摇头，红着眼注视着面前之人，想描摹那人的轮廓，好牢牢记在心里。
“……蓝湛……我好困……”
蓝忘机闻言十分惊慌，一把紧紧地握住他的手:“别睡!……”
他怕他这一睡，便再也醒不来……
但 魏无羡实在抵抗不了，他很想清醒，可是做不到，半晌，终是重重地阖上了眼。
蓝忘机一瞬间瞳孔放大，好像天塌了，胸腔也开始剧痛:“魏婴!”
脱口而出的“魏婴”来自内心最深处的低喃。
蓝忘机不知为何会唤出他的名，但又好像，本该如此……
而此刻门口突然响起了薛洋的调笑声:“放心～他没死。”
蓝忘机闻言猛地起身看向门口。
而薛洋正靠在门框处:“他只是……”
蓝忘机:“只是什么?!”
薛洋似笑非笑:“受你体内的阴髓影响而已，其实如果你不靠近他，他便不会有事。”
蓝忘机:“你怎知!……”
薛洋:“含光君，这时候，就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了，你难道不想救他?”
薛洋:“虽然今日未死，可不代表……他明日亦能安然。”
蓝忘机闻言立即退开床榻几米远。
薛洋嗤笑道:“没用的，他修的是鬼道，你体内的阴髓天天吸取他的怨气，得亏他是夷陵老祖，不然换个人，早死了。”
薛洋:“现在离开他已经于事无补，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个术法可以救他。”
蓝忘机眼中闪过欣喜:“什么术法？”
薛洋面上又挂上玩味的笑:“血偿。”
魏无羡感到体内暖暖的，不知出于何种原因，令他想睁开眼……而他也这么做了，温暖使他不再受到压迫，竟是真的睁开了双眼。
而睁开眼，看到的便是一抹白色的身影，蓝湛?
等了片刻，视线终于清晰，此时坐在榻边，闭上双眼，给他输送灵力的，也正是蓝湛。
魏无羡平复了片刻呼吸，带着略微嘶哑的声音轻唤出声:“蓝湛……”
蓝忘机闻言蓦然睁开双眼，直直地看向榻上之人。
答复的声音抖了抖:“魏……公子。”
魏无羡:“蓝湛……你怎么又……”
他想抬手替蓝湛擦干泪水，但依旧使不上力。
魏无羡:“别流泪……”
蓝忘机:“好。”
说罢， 蓝忘机起身，走向屋内的木桌，拿起桌上比平常大出许多的瓷碗。
魏无羡不知他想干什么，便专注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。
蓝忘机拿着瓷碗回到了榻旁，又从袖中取出了短刀，是那日薛洋身上的。
魏无羡微感不祥，试探问道:“蓝湛……你……干什么？”
哪知话语刚落，蓝忘机便持刀割破了左手脉腕。
鲜血一瞬间喷涌而出，有些顺着蓝忘机的手腕蜿蜒而下，而另一些接到了瓷碗中。
魏无羡见状瞪大了双眼，不可置信中夹杂着彻骨的心疼:“蓝湛!你干什么!”
蓝忘机并未答话，只是忍痛任由鲜血淋漓而出，接满了瓷碗。
魏无羡此时真的想坐起身狠揍一顿面前之人，奈何真心使不上半分气力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蓝湛伤害自己。
随着血液的流失， 蓝忘机的脸色渐渐惨白，唇上也没了血色，端着瓷碗的手开始微颤。
他蓄了蓄力，一手将魏无羡扶起身，一手将瓷碗递到魏无羡唇边。
蓝忘机:“喝了。”
魏无羡拼命的摇头:“……蓝湛……你干什么!……别这样……”
蓝忘机依旧重复着:“喝了。”
魏无羡:“……蓝湛!……止血!……”
蓝忘机见他始终不肯喝，便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脸颊，声音略微哽咽:“听话……”
魏无羡此时已经面露乞求:“不……蓝湛……你先止血!……止血我就喝……”
蓝忘机轻喘了一口气:“不能止……止血了……就无用了……”
蓝忘机声音开始颤抖，鲜血已经染红了一片被褥，明显已经失血过度。
魏无羡:“蓝湛!”
蓝忘机不再等他同意，转过瓷碗，自己含了一口，而后径直地堵住了榻上之人的唇。
刺骨的腥味一瞬间在二人口中漫延开。
流入喉中的血液异常灼烫，每经过一处便引起榻上之人一阵心痛。
魏无羡推拒着，拼命地想躲开桎梏，眼泪再也止不住，不停地从脸颊淌落。
一口接着一口，直到瓷碗中的鲜血见了底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蓝忘机终是卸了气力，离开魏无羡双唇的那一刻，便倾身倒在了榻上。
魏无羡愣愣地看着倒下的人，周围一片血红，鲜血占据了他整个视线，刺眼万分。
他的心像是跟着被撕裂，心疼到无法呼吸，半晌，双手也是握成了拳。
最终，魏无羡痴痴地用尽全力抱住蓝忘机，嘶哑出声:
“蓝湛……你怎么……这么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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